“THE NOUMENA 形式与本体”装置展

“精神”与“形式”原本就是圆融一体的；艺术原本就是承载了抽象精神的形式。深邃的思想，伟大的人格，高超的技艺，或者灿烂的文化，最终都凝聚在作品的形式本身。当形式具备了这样的穿透力，它也就回到了纯净的境界，与创作者的心连结为一体，成为内心的直接呈现，而不是理念的载体。以此为基础，当作者在时代的环境中具备了独立的文化人格，作品也就成为更广阔意义上的精神呈现。形式是最表面的，可见的，却也是最深邃的。

古老的伊毕鲁鸠学派表面上强调肉体的欢娱，实际上在追求内外一体的境界。到了近代，王阳明的“心即是理”将内心世界和理念世界连结成一体。这种融合性的思考方式以佛学为代表，影响了各个时代和地区的思想和艺术。但是，柏拉图以来的欧洲哲学一直强调两分法，这种逻辑方式经由辩证法的推广，一直延续到索绪尔的语言学，并成为观念艺术的基础。与欧洲大陆的哲学不同，皮尔斯的三元符号学试图用理性和图表的方式建立一种融合性的思考方式，但这一努力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在艺术界，当“禅”的思想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在约翰.凯奇等艺术家的身上呈现时，圆融的思考结构已经被简化为一种关于圆融的观念。

对艺术家来说，观念源于思考的冲动，思考的冲动演变为思想，思想最终放弃自身，转变为作品的穿透力，这是一种专注和纯粹的力量。可是，我们并不能简单地反对观念的诞生，因为观念本身也可以是专注和纯粹的，并因此具备直达内心的力量。但是，我们需要看到，观念的生与灭，都不是为了观念自身的演变和发展，而是为了形式的凝聚。形式不是观念的载体，形式就是精神。

中国的文人画体系很早就在这一思路上努力，因为中国的文人比欧洲同时代的艺术家更早具备独立的精神价值。欧美艺术直到18世纪，才开始逐渐呈现出独立的精神价值，并因此掀起现代主义的浪潮。装置艺术的诞生和观念艺术的发展紧密相连，虽然英国“YBA”的艺术家们早已经宣告了“观念的死亡”，但无论在欧美还是中国，艺术界对装置的观看方式始终是以观念为基础的，即便“观念的死亡”也成为一种新的观念。装置的诞生只有短短几十年，它在人们的心目中始终与“新媒体”有关，它并没有真正改变人们对“新媒体”的观看方式和思考习惯。

有趣的是，在今天的中国，一些艺术家们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装置作为新媒体被天生就赋予的先进性。在他们眼中，观看装置的方式和观看古代绘画的方式似乎并没有本质的不同。他们的创作依然以理念为基础，却在走向理念所不及的地方。而对更多的装置作品来说，我们需要引入的是一种观看方式，因为无论艺术家以何种方式创作，只要他们对作品投入了足够的专注和精力，它们的作品就会具备精神穿透力。展览中的艺术家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走向理想国——它不属于柏拉图，它就在作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