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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廓摹·摹填·单廓——漫谈古代摹书方法的起源

      作者:核实中..2010-07-09 15:56:12 来源:中国书法家网

        书法作品属于视觉艺术品,真迹唯独这一件,因收藏、观赏、学习的需要,须制作复制品。中国古代书法作品的复制品,称作“摹本”或“拓本”。摹本产生于何时?难以确考。南朝刘宋虞龢亲见秘府所藏三国时期魏国书法家钟繇的“拓书”697字,为晋代时制作,这是文献记载最早的名家书迹的摹本。

        古代制作复制品的方法是摹(或拓),“摹本”是因制作方法而得名。怎样摹?唐以前书学文献的记载极少。南朝梁茅山道教领袖陶弘景《与梁武帝论书启》(约529年)使用的“比廓摹”、“摹填”、“单廓”这三个词语,较早全面而准确地概括出摹拓的方法。(书启的写作时间与基本内容,详见张天弓《关于梁武帝、陶弘景论书启及其相关问题》,载《书法丛刊》2004年第1期)

        “摹”的本义是规矩、法度,《说文解字》:“摹、规也”;引申为依照规矩、法度而摹仿,包括典章、礼仪、行为、制作等。与文字书法相关的“摹”,首先是印章与刻石。东汉班固(32~92年)《汉书·艺文志》:“通知古今文字,摹印章,书幡信。”意思是说,通晓古今文字,用“秦八体”之一的“缪篆”仿制印章,所以“缪篆”又称为“摹篆”。《说文解字序》即是称“缪篆”为“摹篆”。“摹印章”之“摹”,泛指制作印章,但实际制作会涉及复制字样,即打印稿与刻印(或铸印)。刻石也是如此,先书丹上石,然后镌刻文字。印章、刻石的复制字样,当时的详情未见记载,但可从今日刻印、刻碑的刀法去推想。复制字样会关注字样的边廓,这对制作书迹的摹本应该有所启发。实际上拓印、拓碑的启发更直接,但汉晋间有无拓碑尚有争议(王国维《观堂集林》卷二十《魏石经考四》以为,“自汉至晋之中叶,尚无拓墨之法“,又据《隋书·经籍志》所载隋朝秘藏石经拓本,推断为“六朝旧拓”,第602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暂且不论,不过钤印的启发作用应是没有疑问的,今存最早的钤印,是在敦煌发现的东汉前期绢帛上的黑色印文。(见钱存训《书于竹帛》第43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版)

        还有学习书法。临写法书是最重要的学习途径。刘宋范晔(389~445年)《后汉书·蔡邕传》:熹平石经“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同“辆”),填塞街陌”。这“摹写”是指依照碑文临写,主要是为了抄写儒家经文,当然也有临仿经文的隶书。学习书法的临写或临摹,在仿真上再前进一步,就是制作摹本。

        魏晋南北朝,“摹”的仿效意义比较宽泛,摹与被摹之间在相似性上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定,这给我们准确判别书画的“摹”带来一定困难。所以,考察古代摹本的起源,核心的问题是探寻摹拓的方法。

        文献记载,真正制作摹本首先是在绘画。东晋庾阐说过,东晋明帝(323~326年在位)“雅好佛道,手摹灵像”。东晋王羲之(303~361年)书札也提到过“摹”画。我们很难判断这个“摹”是不是真正制作复制品。东晋画家顾恺之(约345~407年)《魏晋胜流画赞》首次记叙了摹画的方法:

        “以素摹素,当正掩二素,任其自正,而下镇使莫动其正。笔在前运而眼向前视者,则新画近我矣;可常使眼临笔止,隔纸素一重,则所摹之本远我耳。则一摩积弥小矣。可令新迹掩本迹而防其近内、防内。”

        意思是说,其一,原画的材料是绢素,摹本也用绢素。其二,复制方法是原画在下,摹本绢素覆盖其上。其三,绢素有一定有伸缩性,经纬丝线会出现斜曲,使图像变形,所以要求原画与摹本的绢素都要“自正”,即自然地复原,以提高其保真性。其四,“隔纸素一重”的“眼临笔止(趾)”,涉及到视角不同带来的“近我”、“远我”的差异,要求“新迹掩本迹”而上下运笔勾线的齐一。勾线涉及到图像的轮廓。“新迹掩本迹”而毫发不差,是制作摹本的标准,这种概括相当精辟。(按:此段文字涉及专门技艺,解读多有歧异,本文主要采用陈传席《六朝画论研究》中的解释,见第60~61页,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6年版)晚唐书画收藏家、理论家张彦远,还高度评价顾恺之摹拓画作的技艺。

        “新迹掩本迹”亦即摹本覆盖原本,是制作复制品的根本原则。没有覆盖原本的摹仿,只能称作“临”,覆盖原本的摹仿,才是真正的“摹”(或拓)。后世所谓“响拓”、“影摹”,其前提就是摹本覆盖原本。

        顾恺之是说摹画,当时书作的“摹”呢?没见记载。不过我想,当时摹制书作也应是“正掩二素(纸)”,“新迹掩本迹”,或者说摹本覆盖原本的方法。其一,东晋纸张相当普及,已取代传统的书写材料简牍及缣素,钟繇“拓书”即是“薄纸”。其三,制作摹本的技术,书法要比绘画简易得多。其四,汉晋以来刻印、刻石复制字样,尤其是钤印的启示。其四,王羲之、王献之“新体”的流行,及世族喜好书艺的时尚。晋史中关于时人仿效二王书迹“几欲乱真”的故事,虽有些夸饰,但多少透出当时仿真程度的消息。顺便说明一点,作伪也是制作摹本的一个重要动因。

        刘宋虞龢《论书表》(470年)是一篇十分重要的书学文献。篇中有一处专门讲述制作书迹摹本的方法,这是首次,但文字过于简略,须仔细琢磨。原文是:

        “今拓书皆用大厚纸,泯若一体同度,剪截皆齐,又补接败字,体势不失,墨色更明。”

        此“泯”意思是混合。什么混合如同一体呢?只有摹本覆盖原本才能“泯若一体”。“同度”,字面上是指同一标准、尺度。什么标准、尺度呢?不只是指纸幅的尺度“剪截皆齐”,更应是指原作字迹“体势”的尺度。当然,用“大厚纸”来“同度”,须辅助以透亮的办法。可见,“泯若一体同度”,实际上涉及到拓书的两条原则:一是摹本覆盖原本;二是勾画“体势”,即笔画的轮廓。

        “败字”是指原作字迹的破损、褪色,摹本“补接败字”是为了“体势不失、墨色更明”。书作的“体势”,在虞龢那里已有结体与笔势的明显分别,譬如他评述王献之的草书:“笔迹流怿,宛转妍媚。”这即是专论笔势。为确保摹本笔势不失,不仅要关注原作笔画的轮廓,还要关注能显现“流怿”、“宛转”的墨色。可见“体势不失,墨色更明”实际上已涉及到先“双钩”后填墨的拓书方法。当然,虞龢的表述,今天看来显然不够明确,而且与“以旧复旧”的原则略有出入。

        再看陶弘景关于摹拓的用语,先说“比廓摹”。陶的书启之五:“阮研,近闻有一人学研书,遂不复可别。臣比郭(同‘廓’)摹所得,虽粗写字形而无复用笔迹势。”阮研(生卒年不详),南朝梁书家。陶“比廓摹”所得是“粗写字形”。我们知道,轮廓关涉到原作字象的笔画线条的长短、粗细及位置。更具体地说,书写中笔毫触纸运行不仅反映在墨色变化中,还反映在笔画的边廓变化中。“比廓摹”是摹本覆盖原本,并依照原作字象的笔画的轮廓来勾摹,这是摹制书作的根本原则。“比廓摹”显然比虞龢所谓“泯若一体同度”更明确。宋元以后公私刻帖基本上就是“比廓摹”。

        “摹填”之“填”耐人寻味。其一,有了笔画的边廓才能称作“填”,这边廓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双钩”。其二,在摹制程序上,是先“双钩”而后“填”。其三,在“双钩”的空白中着墨,是反复性的“填”而不是一次完成的“写”。“填”是反复的皴画点染,是为了忠实复现原作笔画墨色的浓淡枯润的变化,而这变化是笔毫含墨触纸运行留下的痕迹。

        陶的书启之三,是送还题为王羲之书作的“第二十三、四”两卷与自制摹本的书启。书启表述了陶的鉴定意见。“第二十四卷”现存21件,判为王羲之的只有11件。陶说这11件“并非甚合迹,兼多漫抹,于摹处难复委曲”。意思是这原作笔画“多漫抹”,致使自己的摹填难以重现其“委曲”,“委曲”是指笔毫运行的原委。前引陶的书启之五还有一个说法“复其用笔迹势”,也就是“复委曲”。可以认为,“复委曲”是“填”的目的,或者说,正是为了“复委曲”才采用“填”的方法。陶给梁武帝的书启多次提到自己亲手“填”,他对制作摹本的“填”有深切的体会。“摹填”之“填”在文献中是首见,这个字真是用得绝妙!

        “双钩”与“填”相比,前者简单,后者复杂,技术难度高。“填”的质量如何,保真性高不高,更多取决于摹者的书艺素养及书写技能。今存王羲之唐摹本《兰亭序》、《丧乱帖》、《初月帖》等,可领略其摹拓高手“填”的精妙。

        “单廓”令人费解。陶的书启之三:

        近十余日情虑悚悸,无宁涉事,遂至淹替,不宜复待填毕,余条并非用(《墨池编》本有“意”),惟《叔夜》、《威辇》二篇是经书体式,追以单郭(同“廓”)为恨。

        此段是说摹制题为王羲之的“第二十三、四”两卷,没等“填毕”就将此两卷原本连同部分摹本一并送还了。“余条”即余下的书作,“并非用意”而导致不能“填毕”,唯有《叔夜》、《威辇》特殊。据陶的鉴定意见,《叔夜》、《威辇》应是此两卷中王羲之的原作。陶说“是经书体式”,是指当时写经常用的小楷,又被称作“细书”。今存敦煌遗书中有许多小楷经卷,可以想见当时“经书体式”的模样。此“追”是比喻,意思是手追,实际上是指摹仿,如同唐太宗《王羲之传论》所谓“心慕手追”之“手追”。陶的“追”是“临”还是“摹”?用“单廓”来“追”,当然是“摹”,而且是“用意”。“追以单郭(廓)为恨”,是说依照“单廓”摹写,因难以保真而感到遗憾。为什么是“单廓”?“经书体式”之小楷,字象小,笔画细,很难“双钩”,但制作王羲之小楷《叔夜》、《威辇》的摹本,又必须勾勒原笔画的“廓”,不能“双钩”,便只有“单廓”。“单廓”虽不能约束笔画的粗细,但可以确定笔画的长短与位置。从书写经验看,“单廓”恐怕不是在笔画的一边,而是在笔画的中线。由此可见,“单廓”是制作小楷摹本的方法。与“单廓”相对,“摹填”可称作“双廓”。当然,“单廓”之上墨,应是以“写”为主而以“填”为辅。

        陶弘景的这三个用语,并非有意识地去归纳摹拓的方法,但却是相当全面的概括。“比廓摹”是讲制作摹本的根本原则,“摹填”与“单廓”分别讲两种具体的方法,当然“单廓”使用得较少。

        依据前述仅存的零碎史料,我们对古代书迹摹拓方法的起源可形成大致的印象。汉晋时制印、刻石联系到“摹”,其复制字样对摹拓书迹有所启发。这一时期学习书法的临写也联系到“摹”,这对摹拓书作的产生有更直接的推动及启示。至晚在东晋就出现了书作的摹本,但文献记载的摹制方法最早却是在东晋后期,而且是讲摹制画作,记载摹制书作最早是在刘宋,直到南朝梁陶弘景的“比廓摹”、“摹填”、“单廓”才作出全面而准确的概括。摹拓书迹的基本要求是,先将摹本覆盖原本“比廓摹”,然后将摹本与原本分开,对照原本墨迹在笔画轮廓的空白处填墨。总之,按这种方法摹拓书迹,产生于东晋,完善于刘宋,至齐梁更臻精细,其关键就在于“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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